「拜託啦,拜託啦,」一位刚从附近菜市场买完菜的中年欧巴桑,手裡紧捏儿子的准考证,双眼紧闭,咬着牙,表情戏剧化地跪在软垫上不断地磕头。「请玄天上帝一定要让我儿子考上台大。一定要上台大,不然不然,我就跳河。」
「喂喂喂,阿桑,你找错人了,联考想要上榜,请找文昌帝君。」
这座庙的主神是玄天上帝,神清目朗的少年外貌,一头微长乱翘的中长黑髮,一双桃花眼滚着两丸精明的乌亮瞳仁,却只穿着白吊嘎和一件四角k,姿态不雅地半卧在供桌上。
反正,没有凡人看的见他。只要天庭下凡巡视的组长没有在这时候出现,他的考绩依然是甲等。
「话说,你跳河g我什麼事啊不ai惜x命,只好请你去找十殿阎罗了。自杀是什麼罪名我想想」大神一脸蛮不在乎地抠抠耳朵。
「大人,好歹您也是水神。如果有人无缘无故落水,您也脱不了g係,所以请不要说这麼不负责任的话。」玄天上帝两位下属之一的康平,二十五岁的刚冷外貌,同样也是面目清俊,衣着整齐的明朝装束。康平的真身是一条喷火的巨蛇,是为太玄火精。
身为属下之一,康平需要时不时提醒这位有点懒散的大神。他很认真地使唤小蛇跳进砚台洗澡,又让沾上墨汁的小蛇在宣纸上徐徐记录民眾的愿望。
「知道了,知道了,烦耶。」盛夏的酷暑连神明都难以忍耐。好想去水边游泳喔。「庙公,去开示一下。」
本来在午睡的庙公兼乩身阿叁,忽然听到梦裡有谁喊他一声,吓的从藤椅上跳起来。他摸摸秃头,看到有信徒,赶紧上前招待。
阿叁是个快七十岁的老头,为人糊涂,有一个兇悍到会拿菜刀追杀他的老婆,为人毫无主见。然而,他的这副老骨头却意外能容纳玄天上帝的灵力,所以作为使唤的布偶非常便利。
欧巴桑得到庙公的开示,留下一大堆水果在供桌上,甩着菜篮裡的青葱,扭着pg开心地离开北极殿。
「下一次的车拚,我们帮一定要赢。」某个光头刺青的黑道老大率领着一排小弟,进贡了两条长寿菸。
「找关公。」大神刚吃完供桌上的水果,翘着脚,剔着牙。「还有大神我不chou菸。」
「希望可以尽快破案。让死者早日安息。」黑道前脚刚走,后脚便来了两个制f员警上香。
「城隍庙,有请。」大神连眉mao都不抬,低头修剪脚趾甲。
之后一连又来了j个香徒,不痛不痒地抱怨j句。随着要求愈来愈扯,大神也渐渐怒了。大神想听的不是你的废话,而是你的真心所愿。
「抗议抗议我要佔领天庭」每次只要玄天上帝被一群奥客折磨到精神的极限,他就开始喊出这句标语。
全台湾庙宇数量和种类与便利商店有得拚,然而,他们承包的业务范围和难度却远远大於便利商店。不但一神二十四小时责任制,更没有周休二日或例假日,简直就是过劳嘛
「大人,请您谨言慎行,要是被听见了可就不好了。」康平的眼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整座庙宇。
担樑间的承重憨番,雀替上的奏乐仙nv,壁饰的八仙过海,乃至叁川殿外的四爪盘龙柱和香炉上的那一对狻猊,都可能是谁的耳目。他们x口细微地起伏呼吸,一转一眨的石眼,偶尔手痠还会换个姿势。
这些装饰个个是活的。
康平清楚这些庙饰有了年代,吸饱了信徒供奉的薰香,听久了人间的喜怒哀乐,所以开始寄居灵x。天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效忠谁除了玄天上帝和康赵二元帅,整间庙寄居了成千上百成形或未成形的小灵。
「听见就听见啊,谁怕谁」玄天上帝本人对此睁隻眼闭隻眼,蛮不在乎。「话说,罢工的联署什麼时候要开始啊」由於过劳,某些神明正在酝酿年底除夕夜前的超级罢工。
就这样,主从二人一问一答,从四更天的鱼肚白黎明,忙碌到午后的金桔se斜y悄悄没入海岸。大神orz地累摊在供桌上,连康平也疲倦地手肘支着脑袋打盹。阿叁大概又去附近的海產店和一群损友大口大口地喝台湾啤酒。
向晚的北极殿空无一人。
「话说,怎麼今天只有你赵安,我们萌萌的小安安呢」瞇着眼的大神模模糊糊地问起一句。今天一直没有看到自己的另一位孩身部属──原形是苍g的太玄水精赵安,号称目前天界动作最快,办事效率也最好的乌g。
「大人,您忘了,后天是端午节,人间有划龙舟比赛,赵安今天一早就替您去巡视陆上的水域了。」对待这种心不在焉的上司,康平还是能抱持不温不火的态度。毕竟叁个人在同一间庙裡已经相处了叁百多年,早已适应彼此的x格。
「好像有这麼一回事。」玄天上帝翻个身,伸手抓抓背脊。「海岸线想必就是妈祖的天后宫负责吧」
「是的。」康平揉揉眼睛,开了阿叁办公桌上的一瓶矿泉水醒醒神。
叁百年啊,长时间与人类互动相处,也开始觉得这是一段很不得了的时间。
正当康平挥挥手要门神带上叁川殿大门时,石阶下传来急促细碎的脚步声,一个稚n的童音追喊着:「等一下,等一下,」